文：黄穗穗
来源：企鹅吃喝指南（ID：qiechihe）
很多欧美电影、广告里，都有清晨起床，咕咚咕咚倒一杯橙汁配早餐的镜头。如果餐厅只提供一种果汁，那也一定会是橙汁，而不会是苹果汁、西瓜汁……
在全球果汁市场中，橙汁一个品类，就占了60%的销量，可以说是果汁界经久不衰的顶流。
在我们的认知里，橙汁的流行，好像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事实上，橙汁流行的历史只有一百多年。“喝橙汁”纯粹是被广告商创造出来的需求，这一切的背后，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营销策划。01
卖橙子最好的方法
是把它榨成汁
20世纪初，因为种植技术发展、新品种的引进，加利福尼亚州的橙子连年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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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代的橙子果园
果农却愁眉苦脸——橙子太多了，根本卖不出去。有些果农为了减少产量，甚至狠心砍掉了自家的橙子树。
为了趁橙子烂掉之前赶紧清库存，当地果农自发组织的水果合作社（California Fruit Growers Exchange）找来广告公司，想了不少办法。
当时，人们已经知道柑橘类水果有助于预防坏血病。所以，他们决定因势利导，给橙子贴上“有益健康”、“源自天然”的标签。
宣传画里的橙子园永远阳光明媚，景色宜人，看起来就非常天然健康
合作社还注册了一个名为“Sunkist”的商标，化用自“sun-kissed”（被阳光亲吻过），让人把这种颜色亮丽的水果和阳光联系起来——没错，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品牌“新奇士”。
但仅仅这样，还不足以消耗果农手中的库存。这时候，广告公司的艾伯特·拉斯克（Albert Lasker）提出了一个天才想法——如果直接吃橙子，很多人只吃半个到一个就饱了，也不会天天吃，再怎么营销都有上限。
但如果把橙子榨成汁，一杯橙汁就得消耗掉2-3个橙子，一天还能喝好几杯，轻轻松松就能把橙子的消费量提上来。
于是，1918年，他们在报纸上刊登了整版广告，打出“喝橙子”（Drink an Orange）的口号，告诉美国人：别再喝那些“人工”饮料了，每天早上喝一杯源于大自然的橙汁，有益健康，活力满满。
考虑到榨橙汁比较麻烦，他们给橙子（还有自家品牌的柠檬）量身打造了一款玻璃榨汁器，只要10美分就能购买。
这一波宣传的效果很不错，加州的橙子销量，一下子翻了几番。但当时的橙汁，主要靠顾客买回去自己榨。虽然也有罐装橙汁，但在生产过程中要经过高温加热，卖相和口感都不敢恭维，销量也很低迷。
罐装苹果汁和番茄汁的风味反倒保存得不错，所以当时在美国很多地方，番茄汁其实是更受欢迎的饮料。
1931年番茄汁广告02
转折发生在二战期间。外出作战的士兵吃不上新鲜水果，为了预防坏血病，军粮里必须配备补充维生素C的产品。
刚开始，军队提供的是一种柠檬结晶粉（Lemon Crystals），用水冲服。但它的味道实在太糟糕，士兵都不大乐意喝。
因此，政府想利用别的柑橘水果，开发一种适合补充维生素C，便于运输，口味又不那么糟糕的产品。
这一需求推动了橙汁加工技术的研发。1946年，佛罗里达州柑橘协会和美国农业部合作，开发出了全新的冷冻浓缩橙汁。
这种橙汁是怎么浓缩的呢？简单来讲，是把橙汁放在真空仪器里低温加热。因为水的沸点会随着气压降低而降低，所以在低压环境下，只要以比较低的温度加热，就能蒸发掉橙汁里的部分水分，同时避免破坏橙汁的颜色。
这样浓缩过的橙汁，保质期可以长达一年，也更方便运输和储存。坏处是，风味基本上都在浓缩和储存过程中流失了。
于是，厂家又会往里加“风味包”——从橙子中提取出精油，交给香精公司，调配出他们想要的风味，再重新放进浓缩橙汁里，有时候再加少许新鲜橙汁调味。这样还能保证每一批橙汁的口味都稳定如一。
添加的精油也来自橙子，所以成分表里并不需要额外标明。消费者喝到的橙汁依然酸甜可口，他们也不会想到，手中的“100%天然橙汁”，实际上可能是一年前生产的浓缩橙汁，加上风味包调成的饮料。
然后，商家又开始宣传浓缩橙汁比鲜榨橙汁更健康了……
也算是运气好，橙汁的流行，正好赶上了“维生素狂热”的年代。
自20世纪初，科学家发现和认识维生素之后，人们开始重视维生素对健康的影响。卖橙子和橙汁的品牌商也敏锐抓住商机，大力宣传橙汁富含维生素C，还能帮助抵抗感冒和流感。
1950年代的橙汁广告，上方画了两个对比鲜明的家庭。根据广告的描述，左边面黄肌瘦的家庭没有摄入足够的维生素C，而右边的一家三口每天早餐都会喝橙汁，所以才显得如此朝气蓬勃。
被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折磨过的民众，一听说橙汁可以防感冒，自然趋之若鹜。再加上一些“营养学家”的推波助澜，以及各路名人站台，橙汁销量直接起飞。
1946年，佛罗里达州每年生产850000升的浓缩橙汁。到了1962年，这个数字翻了五百多倍——4.4亿升。
千禧年前后，各大品牌在中国抢占果汁市场时，也用了相似的营销思路。
汇源果汁强调健康效果：“喝汇源果汁，走健康之路”、“健康随身带，汇源100%”。
统一鲜橙多瞄准女性客群：“多C多漂亮”。康师傅的橙汁产品干脆以“每日C”命名。
可口可乐针对儿童市场推出的“酷儿”橙汁，也在广告中强调“添加维生素C+钙”……
这里要说到一个关于柑橘的冷知识——我们一般会觉得，柠檬、橙子、橘子之类，都是维生素C含量很高的水果。
其实，它们的维C含量，远远不是果蔬里最高的那一档。草莓、猕猴桃、西兰花、辣椒都比它高，新鲜冬枣的维C含量更是柠檬的十倍。何况研究证明，补维C对防感冒也并没有什么作用。
橙子榨成汁，纤维素随着果渣被丢掉，留下满满的果糖，从营养学角度来看，也算不上健康饮料。
但因为几十年来各种广告累积下来的影响，直到今天，“感冒→补充维生素C→吃橙子/喝橙汁”的逻辑链，还深深刻印在很多人的脑海中。
03
one more BITE Vol.4
橙汁的成名史，只是柑橘家族八卦的一部分。柑橘家族看起来寻常又低调，其实还有很多有意思的身世故事。
因为家族成员之间没有生殖隔离，它拥有极其庞大而混乱的族谱：
它拥有水果中最明亮持久的清新香气，在天然香精产业里占据绝对C位，还贡献了诸如陈皮、咸柠檬、老香橼这样时间越久越好吃的美味：
企鹅出品的纸质杂志one more BITE即将上线，第四期的主题，就是灿烂明媚的柑橘。
这一期杂志里，我们会聊聊柑橘家族的前世今生，这些常见的水果如何影响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它们自己又藏着哪些有趣的小秘密。
希望这些色彩明亮，酸甜多汁的水果，能在寒冷的时节，给你带来一段清新的阅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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