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小饭桌:烟火气里,独居年轻人的社交奇遇

三联生活周刊
2023.12.27
小饭桌能提供的不只是稀缺的烟火气、盲盒社交的新鲜感,还有好好生活的珍重态度。

文:肖楚舟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ID:lifeweek)


01

给陌生人做饭


我们是在午饭前到达一一家的。这是一栋北京常见的老式板楼,位于年轻人活动集中的三里屯附近。一字形的狭长户型经过改造变得敞亮,客厅与阳台连成一体,厨房与次卧的隔墙取消,即使在初雪后的阴天,光线也能均匀地洒进屋内,照顾到角落里的绿植。


进门,左转是厨房,右转是餐厅。尽管我们声称不饿,一一还是去厨房倒了两杯热度刚好的温水,端出来一小碟怪味花生。厨房不到两米宽,三四米长,用半堵矮柜和旁边的书房隔开,柜子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锅碗,多站一个人就会有些拥挤。餐厅里一张餐桌靠墙放着,四把椅子两两相对。仔细看会发现,四张餐椅色调一致,但造型不同。


今年7月到12月,一一在自己家里办了50多次“成人小饭桌”,平均一周三次,每次招待三四个人,已经有150多个陌生人走进她家的餐厅。


一一在自家厨房为客人做饭(黄宇 摄)


“成人小饭桌”不是个新鲜的概念。今年4月,一则上班族报名社区小饭桌,和小学生拼桌吃饭的新闻上了热搜。社交平台上很快出现了一批在家自制家常菜、给上班族送餐上门的“小饭桌”账号。其实类似的业态早在2014年就火过一次,当时主打家常菜外卖的“回家吃饭”App被称为“餐饮界滴滴”,后来很快因为品控、安全争议偃旗息鼓,在2020年黯然下线。时过境迁,成人小饭桌怎么又火了?请人来家吃饭,和外卖家常菜有什么区别?大家在陌生人的餐厅里,找到了什么样的满足感?


一一告诉我,她在家做饭给陌生人吃的念头始于失业。被裁员前,她是互联网大厂的交互设计师,负责改进软件的用户界面。行业大环境不好,一时没找到新工作,一一忽然觉得这是个逼自己换种方式生活的好机会,“转念一想,从2015年毕业到现在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休息过”,做饭成了她的第一选择。


爷爷和爸爸都是厨师,一一爱做饭是有家学渊源的。但家里就她和丈夫小陈两个人,白天小陈上班,她一个人在家,做好的饭常常吃不完,她产生了分享给更多人吃的念头。起初她也学着网上的模式打包外送。试运营的一个星期里问题频出:夏天的北京高温难耐,每次送餐都是体力考验;上班族的时间很珍贵,需要规划好送餐路线;送餐途中饭菜冷了,饭盒串味,分量多少不好把握,味道也不能保证。她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味,“本来初衷只是想跟大家分享好吃的,结果这样一来我成了个骑手。既不能靠这个负担生活,还把自己弄得很累”。


小饭桌成为认识陌生人的好去处


送餐试营业的最后一天,北京下了雷暴雨,提前预约的送餐取消了,只剩下一位自提的客人,一一干脆邀请她到家里坐下吃饭。她发现把客人请到家里后,不用考虑打包和送餐时间,厨房里做好的菜能按照次序,热乎乎地一道道上桌,她找回了在家做饭的节奏和快乐。第二天,她写下“小饭桌”试营业总结,把营业目标从“让大家吃饱一顿饭”改成了“和朋友分享食物”。


把陌生人请到家里吃饭是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小陈起初是有点担心的,但看到这件事给一一带来的转变,也开始支持她。有一次客人离开后,一一拉着他说,“这是完美的一天”。“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特别感动,有种被激励的感觉。”小陈特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备忘录里。


对大城市里的独居人群来说,做饭和吃饭都是难事,这一点并未随着外卖发展和预制菜出现而缓解。去年有部日剧《爱做饭的女人和爱吃饭的女人》,讲的是两个东京独居女子的吃饭故事。女主角小野是在东京打拼的上班族,爱做超大份料理,却总是苦恼于一个人吃不完。春日是她的邻居,她的苦恼是饭量太大。一天下班,小野在公寓门口碰见独自手提四份外卖的邻居春日,两人一拍即合。


想认真做饭的人和想认真吃饭的人,都很难在原子化的生活里找到同频的人。剧中小野下定决心让春日来家里吃饭的契机,是因为男同事夸她做饭贤惠,让她很不舒服,一气之下买了超大份猪肉,煮了超大份咖喱,实在消化不掉,才鼓起勇气敲了春日的门。春日愿意去小野家吃饭,是因为无论是一个人外出就餐还是和同事聚餐,总是不好意思吃饱,实在饿得难受。面对大快朵颐的春日,小野想起了自己做饭的初衷,“我并不是为了当什么好妻子还有好妈妈,我只是想要做很多很多美食,让某个人吃了以后说一句好吃”


《爱做饭的女人和爱吃饭的女人》剧照


一一就像一个慷慨版的小野,通过社交网络将自家餐桌分享给更多陌生人。大家的热情出乎她的预料,加入预定群的人数很快达到500人,有时得提前一个月预约。后来她不得不开了两个群,合起来能有800多人。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来小饭桌吃饭?一一觉得最直接的原因是小饭桌给人一种真实生活的烟火气。每顿饭都由她一个人操持,菜品不一定有多丰盛,上菜节奏不算紧凑,服务也说不上多周全,但期待和温暖正是在这种非标准化的场景下酝酿出来的。有个女孩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坐在餐桌前听着一一在厨房里烹饪下一道菜,能听见锅碗瓢盆碰撞、油花滋啦的声音,“就像坐在自己家,妈妈在厨房忙活的感觉”。


跟传统餐厅不同,成人小饭桌没有固定的经营模式,订餐规则、用餐环境和菜品配置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在家常厨房里单枪匹马地做出一桌子菜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为了准备一顿饭,一一早晨骑车去三源里菜市场挑选上好的食材。下午开始备菜,腌制肉类,一直忙活到7点左右开餐,客人动筷子了,她还在做下一道菜,最后一个坐上餐桌,一般忙活到10点才散场。


小饭桌


小陈不参与烹饪,“她有自己一套完整的流程,我插不上手”。但他也是交互设计师,会从平时做用户体验的思路出发提出一些小建议,比如如何接受预约,如何在预约前与客人联系,说明到达方式,设计菜单,一起试菜,尽量让客人觉得方便、舒适,像去一个朋友的家中拜访。


开始接待客人后,他们调整了房间里的灯光,因为要减少陌生人初次见面的尴尬感,就“不用看得太清楚”。原本门口和客厅的电灯开关是联动的,小陈把它们改成了门厅亮而客厅不亮,避免客人一进门就处于过度自我暴露的不安中。开饭的时候,餐桌上方的吊灯不开,光源来自每个人面前的小蜡烛。“不用把脸上的表情看得那么清楚。大家都不认识,光线暗一点,更有安全感。”一一说。


我发现一一家的餐桌前只有四把椅子。做完饭,她会拉把椅子坐在桌子一头,五个人就是小餐桌的极限了。作为“i人”,一一对社交舒适度非常敏感,“超过五个人就太多了,内向的人容易边缘化。两个人有点尴尬,容易冷场。四个人刚好足够我照顾到每个人,又不至于太有社交压力”。一张饭桌,四面落座,每个人都和注意力中心保持恰当的距离。


出于简单卫生的考虑,小饭桌起步阶段做过套餐。后来一一发现大家来家里更想找到那种在家吃饭的感觉,套餐还是各吃各的,失去了坐在一张饭桌上的意义。她决定还是像自家人吃饭一样,做一桌菜让大家分吃。起初酒水是另点的,后来她把白葡萄酒加入了固定菜单,“大家喝了酒,聊天的状态就更放松”。


《今晚是寿喜烧哦》剧照


小饭桌的菜式有家的味道,具体来说就是既有固定搭配,也会推陈出新,物尽其用,随着季节变换。一一的招牌菜是富有四川特色的芋儿鸡和粉蒸排骨,排骨用的米粉都是老家寄来的,许多客人会点名要吃这两道。清炖牛肉她也常做,适合有减脂需求的女生,炖牛肉的汤汁可以拿来下一锅河粉。11月天气冷了,她连做了一个月椰子鸡火锅,也颇受欢迎。


定价是个难处理的问题。一一用最好的材料招待客人,去精品菜场三源里买菜,加上提供酒水,一桌饭菜的成本在500元左右。起初她不好意思,定价每位几十元,后来渐渐提高到三位数,“价格的作用不在于盈利,而在于筛选客人”。一一发现价格至少能过滤掉一些纯粹想占便宜、不讲礼貌的客人,也能让前来用餐的客人更加珍惜食物。


就像电视剧里面一样,客人与主人逐渐达成“同人志”一样的默契。春日每天吃着小野做的超大份肉丸意面、超大蛋包饭,过意不去,提出要交伙食费。小野这样解释,你就当我们是在做同人志吧,“同人志就是一群就算自掏腰包也想出书的人们做出的东西。我就是那种自掏腰包也想做料理的人”。春日坚持要付费,“我觉得为劳动付费,是明确价值时最简单的方法”。两个人最终都接受了对方的想法,小野决定用这笔钱做更多好吃的,春日也吃得更安心了。


《爱做饭的女人和爱吃饭的女人》剧照


今天的城市生活,可供选择的社交方式很多。在一个陌生人家里的餐厅,和一群完全未知的陌生人吃饭,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首先是认真生活的仪式感。木恩这个月初刚在一一家吃过饭,特地挑了“小雪”的那天。她虽然是北京人,但几年前从父母家搬出来一个人住,做饭也是糊弄。坐在一一家的餐桌前,还没开饭,她就被器具的用心打动了,蘸料放在专用的小碟子里面,不同的菜色搭配不同形状的碗碟,每个细节都显得隆重。“感觉自己被重视了。”木恩说。


和木恩同一天参加小饭桌的波杰早就加入了群聊,因为价格超出心理预期,犹豫了一阵子才下单。到了一一家,那种“不值”的怀疑就消失了,她记得那顿饭吃的是椰子鸡,波杰从前也买过椰子鸡预制菜,下锅加热就好。但一一会仔细介绍食材、配菜是哪里来的,包括去菜场路上去了什么咖啡馆,遇见什么事情都讲出来。生活不再是结果而是有了过程。“愿意付出这个价钱的人,重点不是吃饭,而是想要一种新的社交体验。”波杰说。


波杰说的那种特殊体验,主要是一份信任感,包括被主人信任的感觉,和客人之间的相互信任。“在公共空间里,每个人都保持着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但当主人邀请你进入她的家,就像事先暴露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部分,在关系中预先迈出了一大步。这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才会做的事情,这种姿态会更容易让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昨日的美食》剧照


02

盲盒社交,“共餐”的情感价值


午饭时间近了,一一系上围裙开始给我们“简单做点吃的”。多线程作业是一位家庭厨师必备的技能。第一道是酒酿鸡蛋,酒酿是从她四川老家寄来的,不是超市里罐装的雪白米酒,煮出来有点儿发黄,鸡蛋打成柔嫩的蛋花,甜味适中。我们喝酒酿的间隙,厨房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煎炸声。一一一手端着木砧板,一手往平底锅里放培根。煎培根的间隙,她不紧不慢地在砧板上切着紫苏叶。保鲜盒装着的葱花放在旁边备用。另一个灶头上,小火小锅烧着水,准备做裙带菜蛋花汤。

做完饭,一一也端着碗坐过来,说这道培根紫苏饭是她刚发明的新菜式,还没有给别人尝过。我忽然感觉这碗清淡的拌饭珍贵起来,不由得放慢了咀嚼速度。


《万福》剧照


一一不是个健谈的女主人,“刚开始做的三天,我说的话能抵上过去三年的量”。后来她发现,大多数客人都是“i人”,在社交网络上处于小透明状态,“很多人的id是随机生成的乱码用户名,或者是momo大军里的一员”。她记得有一个女孩在深秋来她家吃饭,穿着一件过度单薄的外套,瑟瑟发抖,她告诉一一自己太久没有出门,忘记了外面应该是什么天气。“现在人和人太缺乏真实的连接了,那可能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和陌生人接触。”一一感慨。


来小饭桌吃饭的多半是城市里独自生活的女孩。一一起初招待过男生,也接待过情侣,后来觉得氛围不大理想。情侣的问题是排他性,“如果有两个人的关系过于亲密,很容易让其他人觉得被排除在外”。而男生在场,女生很难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里敞开心扉,话题范围也一下子缩小了。反过来说,这对男客人的要求也很高。“除非是那种特别有同理心,或者性别平等意识很强的男生,否则他们也会觉得不大舒服。”一一说。


小陈能理解不接待男生的规则。一是男性很少有这样深度感情交流的需要,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会担心陌生男性来家里总归不大安全。为了配合女生餐桌的规则,有客人用餐的时候,小陈会提前离开去公司加几个小时班,10点后才回来,自觉让出空间,“好让客人都觉得自在一些”。


《喜欢你》剧照


唯一一个打破“只接待女生”规则的客人是一位重庆嬢嬢。她是7月份最早的一批客人,预约的时候只说要带个小朋友过来一起吃,来的前一天,她才说明要带来的是自己的侄儿。一一起初有些不高兴,心里还有点防备,“嬢嬢是不是要带侄儿来相亲?”于是让其他客人改期,单独招待了他们。


聊天中一一才得知,男生受过校园霸凌,和人沟通有些障碍,这次来北京也是看病的。嬢嬢算是和他关系比较好的长辈,想用小饭桌这个形式让他迈出和外界交往的第一步。吃着吃着,男生好像放松下来,虽然不主动说话,但也会好好回答一一的问题。走了以后,嬢嬢说谢谢一一,那是侄儿这段时间吃得最多的一顿。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饭桌上遇见了什么样的人。”好几位小饭桌的客人这样告诉我。从预约开始,小饭桌就注定是一场盲盒式的社交体验。客人们在群聊里报名,预约成功以后,一一会挨个私信通知,但在用餐之前,她不会拉微信群,也不去了解客人的背景,“我觉得保持那种开盲盒的状态很重要,能带来更多期待和惊喜”。


陌生人之间的交流更真实,这是尝试过小饭桌的人共同的感受。小饭桌不是基于行业、兴趣和身份组织的活动,是“吃后即散”的临时约会,就像一个个随机组成的家庭,充满多样性的食客能为彼此提供想象不到的新体验。


跟身边的点头之交比起来,只有一顿饭交情的陌生人反而更加给人坦诚的感觉。程程是小饭桌的常客,几乎每个月都要预约一次。她的工作是人力资源管理,因为总是负责面试、裁员、仲裁这样的工作,渐渐放弃了和同事深交的想法,“一旦涉及切身利益,人性很容易暴露出来,大家变得睚眦必报”。在陌生人中间,她反而觉得能放松说话,“没有利益冲突,我发现每个人都可以很善良”。


《一人露营》剧照


或许因为没有后续的人设压力,也没有任何实用主义的诉求,大家都脱下了熟人社交里的面具,一下子把憋在心里不能说的话往外掏。饭桌上的话题从自我介绍开始,半顿饭就能深入到失业、劈腿、女性主义。程程记得吃饭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女生突然看着手机眉头紧皱,“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我应该是被分手了”,接着说起自己和伴侣之间的纠葛。整桌人都开始陪着她出谋划策。还有个客人忽然说起自己刚刚离婚,分享离婚以后看过的书,骄傲地告诉大家,离婚让她更关注自己的情绪了。


小饭桌上的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对彼此的工作生活充满好奇和开放的态度。程程告诉我,她从没想过别人那么希望了解她每天耳熟能详的专业知识,比如年终奖的计算方法、怎么和老板讨价还价、劳动仲裁流程,她在饭桌上进行了一番科普。木恩毕业后换过好几个行业赛道,感觉自己没什么职业积累,陷入迷茫期。在小饭桌看到大家都换过不同工作,不再觉得自己被困在焦虑牢笼里了,“如果有一天我要面对失业,是不是也不用特别慌张,反而可以换个思路,尝试做一下我之前想要做的事情?去过小饭桌以后,好像心里面会稍微放松一点点”。


单纯因为一顿饭聚集起来的人,更容易因为找到共同点而惊喜。程程记得饭桌上大家说起最近听过的播客,发现四个人都听过“无人知晓”电台的一期“让万物穿过自己”。那感觉就像中奖了一样兴奋。波杰提到,女孩们聊到新上映的《芭比》电影,她注意到客厅里的音箱开始播放比莉·艾利什唱的电影主题曲《What was I Made for?》,“一下觉得被击中了”。后来才发现,是一一听大家聊到动情处,悄悄在手机上切换了BGM。


《昨日的美食》剧照


都市里面,人的距离很远又很近。一一的冰箱上贴了一张瑜伽班的毕业证书,她说有个客人来了以后才发现,两个人去的是同一家瑜伽馆,却从没碰过面。还有客人在饭桌上碰到了自己的初中同学。偌大的城市里,一点小小的奇遇都能打破日常生活的轨道,让人雀跃。


一顿饭过后,一一会为大家拉一个微信群。有的群会继续聊天,也有的群就此沉寂。木恩和一一成了会一起参加其他社群活动的朋友,波杰和程程不咸不淡地在群里分享着最近听过的音乐或者看过的书。一一觉得这样的状态很好,说明大家都没把这件事变成社交负担。


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是人类非常重要的社会性活动,人类学里有个专有名词叫“共餐”(commensality)。饮食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Mary Douglas)曾经提出“破译一顿饭”理论,认为每一顿饭都是结构化的社会事件,共餐意味着一个群体的成员在一个指定的地点和时间聚集在一起,进行一种共享、互惠的行为。即使平时不一起吃饭的人,也能通过共享一顿饭,在一段时间内分享同样的感觉,这主要是归功于共餐的秩序、仪式和好客。


道格拉斯的分析能够成立的前提是,大家仍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实际上现代人好好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少。克劳德·格里尼翁(Claude Grignon)在《共餐与社会形态》(Commensality and Social Morphology)里为此深表担忧。他认为家庭成员的共餐生活强度可以被认为是群体整合度的一个指标,但城市生活让越来越多单身成年人缺少家庭共餐的机会,陷入了无可自拔的孤独,“这种生活将变得危险甚至可能致病”。小饭桌的诞生,就像在饮食流于形式的现代生活里恢复了“共餐”传统。像小野敲开春日的门邀请她去家里吃饭,顺便也开启了一段从相见不相识的邻居,到暗生情愫的恋人的情感旅程。


《周日晚上左右》剧照


一一不是唯一在城市里给陌生人做饭的女主人。这样的成人小饭桌,在北京至少有三家,满足着不同人群的共餐需求。波杰也研究过别的小饭桌,她发现主人的年龄、职业经历和背景潜移默化地决定了客群属性。另一家小饭桌的主人更年轻,前去吃饭的多是大学生,一次招待七八个人,有种开派对的氛围,但是她感觉不大想去,“她们还在苦恼绩点、实习、找工作,那离我太遥远了”。


算下来,小饭桌的收入不能当作维生手段。一一另外找了一份餐厅的兼职,一周开三天小饭桌,另外三天去打工,“想看看把做饭这件事当职业做感觉怎么样”。小陈觉得小饭桌太辛苦,始终是一个人生过渡期,前两天在回家的飞机上,他发现一一的右手粗糙了不少,“还是挺心酸的”。他觉得或许不久以后一一还是会去找份稳定的工作。但小饭桌改变了两个人的心态,“我们现在特别佛系,一切顺其自然,做好眼前的一顿饭就好”。


(本文选自《三联生活周刊》2023年第52期,参考资料:杨丹,《西方人类学共餐研究脉络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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