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旷野的年轻人，正在走向“附近”五百米

文：宋知夏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ID：lifeweek）

2024年，社交媒体上“离职博主”的赛道突然变得拥挤。“妈妈，人生是旷野”，在这句现象级流行语的鼓舞下，年轻人裸辞、GAP、当起数字游民，奔向充满自由诱惑的远方。

然而，短暂逃离现实后，生活仍然继续。随着“第一批离职博主集体上班”，许多人又重新回到日常的轨道，过去悬而未决的问题再次扑面而来。超负荷的工作、快节奏的生活、无法排解的孤寂，让年轻人丧失了幸福的能力，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死感”。

都市里的年轻人该如何自救？早在2019年，人类学者项飙就建议，年轻人可以通过发现“附近”来构建自己的现实感。放下手机，去关注身边500米范围内的草木、人事，以摆脱孤独与不安的根源——虚拟性带来的悬浮感，找到生活的稳定性和意义。

五年后的今天，“附近”这个概念的含金量仍在上升。

01 成为孤岛的

都市人

失去“附近”，于都市人而言，像一场无法逃脱的命运。

早起，挤地铁，应付工作，被迫加班，漫无目的地刷手机，熬夜。很多人的一天就在这样的节奏中流逝。疲惫、机械、麻木，又孤独、失落、无力。无暇关注周围的细节，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也无从心生喜悦。

于是，被困住的都市人总想逃离，周末进山里，假期赴远方，依靠短暂的离开，去别处寻找能量。

人类学者项飙认为，这正是现代社会“附近”消失的一种表现。人们越来越通过抽象的概念和原则来理解世界和生活，却忽视了周边具体的社会关系。‍‍于是邻居成为陌生人，虚拟的社交网络成为情感支点。

有越来越多的社会学、心理学研究发现，社交网络的普及，虽然缩减了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但同时也促成了人的“原子化”，让人失去了在现实生活中的归属感，从而让孤独变得更加真实和强烈。频繁刷手机，内心却空空荡荡，成为许多人的通病。

在项飙的定义中，“附近”不仅仅指物理上的距离，它还包含了很多细密的、复杂的、容易被忽视但实际上非常重要的社会关系。“附近”能够帮助人们重新树立一种理解世界和生活的方式，更好地欣赏、读懂社会的差异性；同时，还可以帮助人们从“时间的暴政”中解放出来，重构自己的生活。

现代东方茶品牌霸王茶姬也观察到了当代年轻人的困局，以专属秋季的桂花香为灵感，推出全新主题包装的桂馥兰香，邀请茶友们一起愈秋同游，共寻身边治愈力。

霸王茶姬本次还特别联合《三联生活周刊》，特邀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董晨宇，青年艺术家张大强（自媒体账号“张大强的白日梦”主理人），和《三联生活周刊》主任记者魏倩，从对谈出发，在深入剖析了数字时代的“附近”是如何丢失的，以及社交媒体如何改变了大家对真实生活的感知的同时，我们也想试着以一种自然、开放的心态去感受和参与生活，发现治愈与惊喜。

02 一百个点赞抵不过

一个真实的拥抱

在此次关于“附近”的探讨中，董晨宇认为，互联网的价值之一，是带给了我们数字“附近”，但它仍然无法取代体验充盈的真实的人之间的相遇。

人需要活在人群中，这是刻在我们DNA深处的自然属性。无论网络多么发达，技术如何先进，线下的交往都无法被取代。

早在2008年，芝加哥大学的学者约翰·卡乔波（John Cacioppo)就对不同的社交方式（社交媒体脸书、论坛、在线游戏、约会网站及线下面对面的社交）进行了分析，研究发现，发现一个人线下（面对面）与他人互动的比例越高，就越不容易感到孤独。

近几年，类似的发现在全球范围内都有。在德国著名记者、作家伊丽莎白·冯·塔登所著的《自我决定的孤独》一书中，无论是哲学家、宗教学家还是心理学家，都有一个共通的结论——

“虚拟的存在永远无法替代真实的身体接触……眼神、声音、相遇、关系、触碰，这些才能够使我们获得自由。”

生活在上海的街头行为艺术家张大强对这一点很有发言权。他第一次走上街头的契机，是去年夏天刚刚搬到上海时，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孤独感。那段时间，他住在偏远的郊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如何展开，常常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麦田陷入沉默。

一天傍晚，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片云，在这个大都市居无定所、漂泊无依。“会不会其他人也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张大强决定鼓起勇气，试着把自己变成一朵云，走上街头，并邀请陌生人和他一起，戴上云朵状的头套，做一朵“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说话”的云。

在上海街头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当一朵云

@张大强的白日梦

很快，人们驻足在张大强的周围，好奇地打量、拍照，也有人戴上头套，坐在他的身边，无声地和他共创了这个作品。这次体验让张大强打消了对街头行为艺术的排斥和心理障碍，真实的观众回应，回馈给他巨大的创作动力和源源不断的灵感。

街头行为艺术的魅力，在于让城市的街道暂时变成没有围墙的剧场，每一位过客都是潜在的观众，也是剧中不可或缺的角色。艺术作品搭起一座桥梁，让忙碌的行人停下脚步，让陌生的目光产生交汇。

在项飙关于“重建附近”的阐释中，与身边的陌生人产生连接，是现代人应该学习一个课题。作为“附近”中关键性的一部分，陌生人是日常生活的动力来源：外卖员、保安、小区里的邻居……这些人维系着城市和生活的运转，却被我们有意无意忽略。

了解身边的陌生人，关注陌生人，不仅是重新发现“附近”与城市生活的过程，更是重新打量个体与社会共同体关系的途径。当个体对社会的了解更加丰富，也会拥有更多具体的勇气，去面对各种具体的困难。

张大强正是在一次次与陌生人的相遇中，获得许多的滋养和乐趣。去年秋天，张大强曾带着透明的“垃圾桶”走到上海街头去“收集秋天”。他把落叶从环卫工人的黑色塑料袋中“抢救”出来，也特别留意收集飘落的桂花。

在上海“收集秋天”

@张大强的白日梦

张大强邀请经过的行人加入自己，许多老人、孩童非常喜欢参与这个活动，在捡拾落叶、细嗅桂花的过程中，人们分享着彼此对秋天的记忆和情感。在这个温暖、多彩的场景中，他们内心的爱和喜悦都自然生发出来。

“互联网上一百个点赞，抵不过一句当面的郑重感谢，更无法替代一个真实的拥抱。”董晨宇认为，社交网络是人与人相遇的权宜之计，年轻人可以试着创造更多线下交往的机会。

比如，在这个秋天去和朋友见面，点一杯带有桂花香气的桂馥兰香，把手机调静音，观察正在变黄的树叶，或展开一次深度的对谈；又或是出门去小区周边走走，看看平时匆匆经过的小路藏着哪些惊喜。

大觉寺的银杏树 | 魏倩拍摄

03 关注身边500米，

重拾“附近”

项飙在提出“附近”的概念时，主张年轻人应该关注身边500米范围内的草木、人事。当有人听从建议，决定走出房间，神奇的改变发生了。有人不再远行，放弃短暂的逃离，因为关注楼下的花、路边的树也能带来乐趣；有人发现，下班回家前和楼下小店的老板聊聊天，竟能缓解一天的烦躁和疲惫。

住在上海的小红书网友@Buzzbuzz 走出房间后，“看到紫色的云，看到附近的荒草，看到夕阳下金色的小狗”，她“和早餐店拿起糯米团子的老奶奶聊天，观察寺庙外河边的背包客，见自己的朋友”，感到一种“久违的、具体的自由”。而小红书网友@大力阿七则从一个“世界青年”突变为“万年场人”。她不再总往外跑，活动半径就在家附近3公里之内。她现在更加确信，相比“此刻很投缘，但再也不相见”的一次性相遇，和楼下杂货店老板聊天、和路边歇脚的邻居老奶奶唠嗑，更让人安心。“短暂的逃离没意义，不如找到「我住在这里的理由」。”

在这个金秋，霸王茶姬也发起了“桂花香就见面”的活动，鼓励茶友在这个适合见面的日子，约上好友，走到户外，去感受真实的生活，发现“附近”的美好和治愈。在投稿中，小红书网友@川乡的秋日治愈时刻，是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不小心睡着，醒来发现“眉间，发里，躺椅里，蓝色茶杯里，白色衣服的褶皱里…都落满金黄的桂花。感觉自己被香气拥抱着，陶陶欲醉。”微博网友@欧雪菲蒙认为，我们无法改变环境，却可以看见身边的人和事，“找到生活的根儿，活得才有味儿，这才叫活明白了”；小红书网友@康康总会在北京的秋天思念苏州软软糯糯的桂花香，这个味道陪伴了她的高中生涯，她说“捧着霸王茶姬的桂馥兰香，总能让我回忆起那段灿烂的年少人生”。

越来越多的人们正在渴求找回“附近”，他们去City walk，去感受“公园20分钟效应”，试图在城市中寻找一个小小的居心之所。在选择旅行目的地时，也有更多人避开热门景点，转而去有烟火气的小地方，去从他人的日常中获得能量。

董晨宇最近刚刚结束了一段在福建的旅行，他住在当地人的居住区，感受当地的美食和生活节奏，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满足感。有一天他乘着竹排游江时，船夫大哥突然感叹“今年的桂花香来得晚一些。”董晨宇这才知道，当地人可以敏锐地通过桂花香的气味来判断冬天的冷暖，他们身上有一种与自然连接的能力，而长期在都市居住的人，可能已经丧失了这种感知力。

回到北京后，董晨宇开始像一个朋友学习，“有困惑，就出门”，打开自己的所有感官，去接触自然、去和人见面、去现实世界里寻找答案。他越来越感觉到，“无名的附近比著名的遥远更舒服。”

《三联生活周刊》主任记者魏倩也在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开始尽量避免坐地铁，而用坐公交车、骑行或步行替代，以此获得更多观察外部世界，与他人经过、接触的机会。

张大强则更加确信，面对面的交流才能有效打消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在过去一年，最让他感动的时刻正是发生在街头。一次展示作品时，一位大叔听完他解释自己的理念和想法后，郑重地对张大强竖起大拇指，并说：“我以前觉得你们这类人是在哗众取宠，但你让我对这个群体有了新的认识和改观。我觉得你这个作品非常好，很有意义。”

经过此次和董晨宇、魏倩的对谈，张大强对“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失去了摩擦力”这个观点产生了兴趣，或许，未来他会就此创造出新的作品。